Jageo

【RDR2/查瑟】诅咒

那个眼神成了亚瑟的噩梦，像是诅咒一般纠缠不休，无时无刻，只要他脑子有放松的时刻，他就会陷入沮丧之中。

亚瑟没睡着，翻身起来，掀开帐篷走了出去。他顶着昏暗的月光走到了一块石头边上，随手擦了擦便坐了下去，从背包里摸出一根烟，叼在嘴里。他并不是很想抽烟，火柴也没有拿出来，他得找点事情干，不然他又得想起那个眼神，那个该死的、如影随形的眼神。

轻微细碎的声音从帐篷那边传来，没一会儿，查尔斯静默地站到了旁边。他只穿了裤子，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仿佛要随时消失在夜晚，陷入亚瑟无端无垠的梦中。

“睡不着。”亚瑟说。他看着查尔斯的眼神，于是又摸出了一根烟递给他，擦了一根火柴，窝在手心里，仰头递到对方嘴边，点燃了那根精致的香烟。接着，他把自己嘴里已经濡湿滤嘴的烟扯出来丢掉，看着它滚到灌木丛底下。

“告诉我。”查尔斯一动不动，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徘徊，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。直到他把烟蒂抵在树干上熄灭，然后揣在手心里，亚瑟才肯出声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能看见亚瑟的痛苦和迷惘，他在地上挣扎求生的白尾鹿的身上见过，彼时的白尾鹿奄奄一息，血液从身上淌下，染污了漂亮柔顺的皮毛，四条矫健的腿在小幅度踢蹬，不甘心就此死去。亚瑟是鹿，在森林里穿梭，淌着逆流的河水而上，追寻他亦不知的未来。

“我想帮你，亚瑟，”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疲倦的亚瑟，“别拒绝我。”

“达奇，”亚瑟吐出了一个名字，这让查尔斯眼皮跳了跳，“他对我很失望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问他关于帮派的事，塔希提到底在哪儿，我们的未来。他告诉我，让我别想那么多，忠诚与坚持。他总是这么说，于是我又问了他一遍，他便让我去干活。”亚瑟感到一阵恐惧蔓延到四肢百骸，达奇最后无意中露出的失望与愤怒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看晃眼了，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，达奇分给他的爱正在一点点减少，这是最令他绝望的事实。

他一直都是达奇的乖孩子，而那个眼神，是他要抛弃自己了吗？

查尔斯明白了，他说：“他依然爱你，亚瑟，你得到的爱比所有人的都要多。你不在营地的时候，他说，你是他最骄傲的孩子。”他很少说这么多话，这让他感到不太自在，于是放缓了语气，紧紧地看着亚瑟。

“你明白这一点的，大家都爱你。”他说，看着亚瑟困惑思索的脸庞，一阵轻松。他捏了捏手心里的烟蒂，坚硬地抵在手掌上，垂下眸子，说：“而且，你不需要活在别人的评价里，你足够优秀了，你应该学会爱自己。”

亚瑟总是这样，看着凶巴巴的，实际上敏感心软，谁都能支使他，他也乐于去帮忙，却忽略了自己。达奇爱给所有人灌输他的忠诚理念，亚瑟便为此兢兢业业，赴汤蹈火，把这视为他的责任与义务，让自己被紧紧地捆绑在帮派之中，透不过一点气来。

爱你自己，亚瑟，就算是为了我。查尔斯确信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，因为他看见了亚瑟吃惊的神色，用他湖绿色的眸子看着自己，像是一只受到抚摸的鹿。事实上，他也这么干了。查尔斯把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放到了亚瑟的头顶上，轻轻地抚摸，看见金色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，不安分地露在外面。

亚瑟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下来，他感到了轻松，愉快的滋味悄然占据了他的身体，从脑袋蔓延下拉。

白尾鹿迷失在了森林里，而最好的猎手会把它带出来。

那双眸子，似乎已经在亚瑟的脑海里被掩盖住，上面是黑色的与自然的回响，是查尔斯宽厚的臂膀，是他温暖手掌的触碰。他没再说什么，等到那只手顺着他的后脑勺滑落到肩膀上的时候，他站了起来，咕哝着往帐篷走去。亚瑟想睡觉了。

亚瑟走了五步，靴子稳稳地踩在一棵草的旁边，轻轻蹭着绿色的叶片，然后回头，说：“查尔斯——”他看见月光穿过了云层，给查尔斯黑色的肌肤镀上了一层银白色，散乱的黑色长发也染上月色。

查尔斯听懂了这句只有一半的话，他点了点头，“我马上回去。”

于是亚瑟又迈开步子，钻到了印第安人的帐篷里。

查尔斯走到灌木丛旁边，弯下腰，把亚瑟丢掉的烟捡回来，和自己的烟蒂放在手里，走回营地丢进了火堆。他脱了靴子走进帐篷，看着亚瑟尽量给自己留下的位置，轻柔地躺了下来，试探性地把手掌放到亚瑟的腰上，然后揽住了他。

亚瑟扭了扭身子，干脆把自己整个人拱进了查尔斯的怀里，感受到对方沉闷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膛。他感到一丝微小的却又难以忽视的幸福和安心。他能闻到查尔斯身上的味道，那是药草的苦香味，是自然的链接，泥土与树木、走兽与溪鱼都在他的身上流淌，在他的手掌上越过生命。

爱你自己，亚瑟。

亚瑟又听到了这句话，呢喃在他耳边，像是林风的掠过擦起一片动物柔顺皮毛，是一个建议与请求，一种叹息。这是对的，亚瑟默默地想，自己应该学会爱自己。

一夜无梦。

/2023.2.3